蒙奇醫生臉色沈重, 嘴唇觸碰了一下，無力道：“如果我的醫術再好一點, 如果……”

長如按著蒙奇的肩膀, 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。“別這樣，別讓我愧疚啦蒙奇醫生。我這樣就很好了, 你要是難過的話, 我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都緊張了起來。”

“抱歉。”

長如露齒一笑, 很是豁達灑脫。“我過來的時候比較匆忙，都沒怎麽跟那邊的朋友告別。看來以後是見不到了。不過碰見蒙奇醫生算是意外之喜啊。以後在這裏好歹也有個朋友。”

許是看長如神態自然, 蒙奇也不由得掩去了悲痛，展露出溫柔的笑顏。“艾瑞緹，你真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孩。”

“那你見過的女孩不多嘛……”

……

長如遇見故友，低落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。蒙奇一有時間就會過來看她，甚至因為是院長，私下給她的待遇一而再再而三提高，長如險些以為自己是什麽國家領導人了。

隨著治療的推進，長如感受到的痛苦愈發強烈。跟現代社會的癌癥有得一拼, 都是要人命不說還得折磨一番。

長如過了一個月才跟彭賽聯系, 期間傑克都跟她聯系過很多次, 彭賽卻沒有主動找過她一次。

剛剛傳出訊息，彭賽馬上就接通了。

影像透露的彭賽挺拔的身軀站在窗後，轉過頭看向長如。長如看見他明顯神色一震，有幾分恍惚。

不由得他震驚，她現在憔悴的樣子自己都看不下去。

彭賽只覺得自己心口隱隱作痛, 他僅僅一個月沒有看她，她宛如變了一個人。瘦骨嶙峋，臉上白得像鬼，皮包著骨頭，殘存的風中蠟燭，下一刻就要熄滅一般 。

“抱歉，我是不是嚇到你了。”長如不好意思摸摸自己頭上的頭巾，“這個，嗯，是因為我頭冷，頭冷。”

揚起一抹虛弱的笑，長如輕聲道：“我很擔心會打擾到你，一直都沒找你。利德安，最近還好嗎？聽說蟲族似乎在撤退，你們應該也在修整。”

“是……”彭賽滾出一個幹澀的字，只覺得喉嚨生疼。

長如微微喘氣，說：“我剛剛做完一場手術，真有種死而後生的感覺呢。當時我想著，要是那麽快死了還有點遺憾。我真的，還想再見利德安一面。於是撐過來之後，我就馬上給利德安發訊息了。”

“……”彭賽看著她虛幻的身影，嬌小的身體，難以克制地想把手伸過去觸碰她的臉，但又硬生生止住了。

長如不好意思地掩飾般摸摸自己的臉頰，嘟囔道：“我肯定很醜，要不你轉過頭？”

“沒有……”他總算能吐出話來，“艾瑞緹，你很好，很美，好好治療……”他甚至覺得這句話說出來都顯得虛假，他有什麽資格要求她去忍受這些痛苦，就算不進行治療，她也還有兩三年，治療了卻有可能導致她陷入更痛苦的境界。

而他，無法眼睜睜看著她死去。

長如摸了摸自己的臉，有些不好意思道：“我是有點憔悴，但是還好啦，沒什麽大礙。”

彭賽沈默。

長如有些手足無措，尷尬地低著頭。

“我來看你，這個周末。”彭賽說了一句，長如眼睛瞬間就亮起來了。

“真的嗎？你沒有事嗎？”

怎麽會沒事，各種會議和作戰方案，還有大大小小的活動，他時間滿得滴水不漏。

“我沒事。”他說。

“那我等你過來啊。”長如笑顏如花。“我可以帶你轉轉這邊的花園，也可以在湖邊散散步，這邊風景真的很漂亮。”

“嗯。”彭賽低低地應了一聲。

長如精神好了點，跟他說個不停，講著關於醫院裏的點點滴滴，彭賽仔細聆聽著，好像他就站在她旁邊陪她過來一樣。在那個星球的日日夜夜，他們也是這麽過來的，相依相伴。

長如跟彭賽聊了半天，戀戀不舍地結束。窩在被子裏，她覺得攻略成功還是有希望的。

“咚咚。”門敲了兩聲，蒙奇開門走進來。

“通訊結束了嗎？”一身白衣的蒙奇走進來，帶上門，掖好長如的被角。“不要感冒了。”

他伸手探探長如的額頭，感受到溫度沒有升高，才松開手坐在旁邊。

“結束了。”長如點點頭，臉上還帶著喜悅，“他說要來看我，在這個周末。”

蒙奇作為院長，又怎麽不知道是誰把她送到這兒來的。他心思纖細，雖然長如未明說，但也早就清楚了一二。蒙奇臉色暗淡了幾分，仍舊溫和地微笑，說道：“那很好，難得看見你這麽高興。”

長如腦袋縮進去，瞇起眼睛，眉眼彎彎。“我想買一頂假發，光著腦袋見人太丟人啦。蒙奇可以幫我挑一個假發嗎？”

蒙奇無法拒絕面前微笑著的女人，他微垂著頭，輕聲道：“可以的，只要你喜歡就好。”

“太謝謝你了。”長如雙掌合十。

“不用跟我客氣，叫我蒙奇就好了。這麽久的朋友，何必如此生疏。”

“雖然我習慣了。但是，如果你希望的話，那，非常謝謝蒙奇了。”長如感激地看著蒙奇。

蒙奇心中嘆息了一口氣，“不用謝，對我不用言謝。我願意為你做的。”

長如有些不自在地游移著眼神，“抱歉，蒙奇，我……”

蒙奇溫熱的手指按住了它的唇，堅定卻輕柔地說：“不要說什麽讓我難過的話了，我都明白的。現在你只需要好好治病，等待恢覆，明白嗎？”

“可是，我不能……”

長如想說什麽，唇一張開蒙奇手指就滑了進去。蒙奇一楞，臉上染上薄暈，迅速地抽回手指。

“抱……抱歉。”說完風一般卷出了病房。

蒙奇步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，有醫生朝他打招呼都沒理會。

“院長怎麽了？神色匆匆的。”

“是啊，看上去很奇怪，平時都不急不緩很溫和……”

蒙奇關上自己辦公室的門，砰砰亂跳的心這才平息下來。

真是沒用極了。他唾棄自己的沒用，按著自己激烈跳動的心臟，雙眸微瞇。

艾瑞緹……

伸進她唇裏的手指，濕潤的觸感，旖旎誘人，他輕吻那根手指，仿佛間接輕吻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女孩的唇一樣。

艾瑞緹……

蒙奇頹然地坐在地上，手捂著自己的眼睛。

……

周五。

泰坦級巨艦加魯比號。

“下午四點國防大臣召開的會議在凱倫星舉行，同時明天上午八點還有在富勒姆的關於戰爭動員大會……”

“取消掉。”彭賽松松自己的扣子，喉結若隱若現。

“軍方準備借此機會……將、將軍？”克萊恩楞住。

“取消明天的動員大會。”彭賽重覆一遍。

“可是富勒姆的民眾們已經等待將軍很久了，而且……”

“取消。推移到周日。”彭賽徑直走向自己的休息室，克萊恩驚訝地站在原地，好半天才反應過來。

像將軍那樣的工作狂，居然會推辭工作。克萊恩想破腦袋都沒想出來將軍有什麽私人的要事要處理。

彭賽周六直接趕往軍區醫院，便裝前往，只帶了幾個人。

長如現在身體行動得有點困難，在蒙奇的幫助下換了個黑亮的假發，甚至還想化妝，但蒙奇說現在最好不要接觸化學藥品，只好作罷。長如在護工的幫助下換好柔軟的白色裙子，邊角還是漂亮的蕾絲，不會顯得她憔悴，仿佛天使般讓人憐愛。

“他會喜歡嗎？”長如不安地拿起鏡子看自己的臉，“我會不會太幼稚了。明明之前不是這樣的。”

也許是疾病的折磨，讓人心防也松懈下來。長如不似之前堅強勇敢的軍醫，現在才是真正符合她年齡的性格情緒的少女模樣。要知道她本來也才二十幾歲。

“沒有，艾瑞緹非常可愛迷人。”蒙奇認真道，忽略心中的酸澀，此刻站在她面前，他多希望他就是她喜歡的人。

長如一大早起來，望眼欲穿，精神沒堅持多久就頹靡下來，疲憊地半睜半合著。

“先睡一下，等他來了我叫你，好嗎？”

“咚咚。”

長如探出頭，心想著彭賽這麽快就來了，高興地喊了一聲。“進來。”

蒙奇修長的身影出現，長如難以遏制臉上流露出幾分失望。蒙奇握住門把手的手收緊了一瞬，馬上就松開了。

“別那麽不開心，我會傷心的。”蒙奇露出一個悲傷可憐的表情。

“不是啦。”長如慌忙擺手。

“不過見到我後面的人，你應該會開心一點。”蒙奇微微側過身體，微笑地看著她，長如看見走在他身後的彭賽。彭賽一步一步走進來，眼中唯有她。

“利德安……”長如驚喜道，“你來了。”

“我來了。”彭賽眉目清冽，眼神與她相對。

“你們先聊聊。”蒙奇道，“不打擾你們了。”說完帶上門出去。

關上門後，蒙奇捂著自己的眼睛，沈默下來。他應該為她感到高興的，但是心中的卻沈甸甸的，壓抑著某種東西。

蒙奇自嘲地笑了一聲，哪裏來的身份難過。不過是落花有意，流水無情罷了。

蒙奇靠著門思慮良久，最後低低嘆了一聲，正準備離開卻聽見裏面“砰”的傳出一聲響聲。

長如嘶啞的聲音傳出來，帶著泣血般的悲痛，“你就那麽討厭我嗎？”

蒙奇心一沈，顧不得什麽迅速推開門。彭賽臉微側，漠然地望著窗戶。長如眸中含淚，抽抽噎噎哭得傷心。地上破碎著花瓶和杯子，碎片一地。

“艾瑞緹！”蒙奇連忙走近，“怎麽了？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大家聖誕節快樂啊。

聖誕節玩得開心嗎？

明天考試，在圖書館覆習，背書背得頭昏腦脹，太慘了嚶嚶嚶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